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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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说不清了,我是第几次这么流眼泪了,到不了头,我受不了了。” 我语气平缓,握着电子烟,低头狠狠吮吸一口,咖啡的味道恶狠狠地冲进我的喉咙。我能止得住胸口里奔涌而来的情绪,但是止不住眼泪。凉凉的泪水啪嗒打在我的手背上,面前妆容得体的接待员递来一张纸巾。 “我甚至不需要皱眉,不需要急促地呼吸,但我确实……在每次情绪波动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流泪,最开始会悲伤,但后来我变得麻木,我认为情绪是假的,只有眼泪是真实的。” 铺着柔软绒布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协议。我的指尖不受我控制地慢慢摩挲它……脑内一直有个朦胧的声音回荡——签下它……去找回真实的自己。 “贝莉小姐?” 我猛地回神,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唤我名字的接待员,她温柔地拿放在我手边的纸巾拭净了我脸颊上半干的泪痕。不知怎么的,我打了一个寒战。 “贝莉小姐,其实流泪和心理诊所并不是走出情绪的唯一出路,我们以前聊过很多了,”接待员站起来,替我把颊侧翘起的头发别回耳廓:“但我相信拥有这种倾向,通过重重考核并且还愿意主动寻求我们的孩子,都能在这里得到美好的回忆。” “你童年的不快乐也好,少年时失败的恋爱也好,长大后的难言之隐也好,在这里会通通剥离开。你会像你想要的的那般,得到足够的宠爱、关心、疼痛和安宁。” 我侧过脸,在她的袖口处闻到清透芬芳的花香。我眯了眯眼睛,拿手背蹭了蹭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她没有再搭话,只是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在桌面。她手边有杯玫瑰红茶,很香,我盯着杯口的氤氲,雾气优雅地在空中舒展身体,我却紧绷着。 我问她:“我可以喝玫瑰红茶吗?” 她似是愣了一下,又恢复了温和亲近的笑容:“在没有签下协议之前,你可以不付代价地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过定量表中显示你正在被睡眠障碍困扰,我个人的建议是避免摄入茶类,把玫瑰茶换成玫瑰蜂蜜水。” 我捏了捏大衣的绒边,开口:“麻烦你给我一杯玫瑰红茶,谢谢。” 她没有再坚持,转身为我这突如其来的任性忙碌,我几乎在她转身时卸下了力。不知道为什么,我难以在这般温和的人面前放开自己。就算是我知道面前的人可能比我自己都了解我的畸形的、奇怪的、得不到满足的内心。 我伸手,抓紧了面前的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泽尔·贝莉”,力透纸背。我手指微微颤抖着,看向端着热茶走过来的人,熟悉的接待员,她胸前描金的铭牌写着她的名字黛芮亚。她微微倾身,把托着瓷杯的小茶盘放在我面前的杯垫上。我发现她不再主动看我了,只是收起了协议,放进了一个小小的保险箱中。 我小口小口地喝完了红茶,玫瑰的清甜香气充盈我的口腔,随之是红茶淡淡的苦涩。 我站起身,走在柔和灯光的廊下,我看着给我带路的她,小声道:“以后还能见面吗?” 黛芮亚笑了:“说不定贝莉小姐到了那里,会快乐到把我忘到九霄云外的。” 她的语气轻松而舒缓,我跟着她走到了这栋小洋楼的后院,我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有侍者为我打开了后门,我正准备向它走去,可突然眼前一黑—— 一旁的侍者用眼罩蒙上了我的眼睛,我惊惶地想要叫喊,几乎同时地,一个塑胶一般的东西塞进了我的嘴里。耳边黛芮亚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贝莉小姐,你的监护人们已经在等你了,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好吗?” 我咬紧了嘴里的东西,卷着舌尖一点点试探,是一个安抚奶嘴!我感到自己像熟透了的柿子,害羞得从耳尖一路红到脚跟去。我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如何动作,试探摸索着一点一点往前走,可被突然剥夺了视力的我只能凭着刚刚的记忆蹭着往车边走。我知道我现在像是一只笨拙的大鹅,伸着双臂学步,众人都目睹着我的滑稽。 “好了,谢谢你,黛芮亚,这个孩子我带走了。” 低沉如深湖般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一定很高。紧接着,我感到腋下一紧,失去重心腾空而起,有力的臂膀托住了我的脊背和膝弯。我出于本能地紧紧抓住他肩膀的衣料,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我的心情。我闻到雪松的气味,是令人舒缓轻松的淡淡香味。我想出声,但又被奶嘴阻碍,我呜了一声,半边脸颊蹭在他的颈窝处。 “凯恩先生,她的资料和量化表、自评表我都同步到您和其他几位先生的邮箱了。所有的行为监控也附在了里面。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行离开了。” “辛苦了。”简洁一句话后,黛芮亚离开了。我被他抱进了车里。从腾空的姿势到实实地坐乐在他的腿上。我紧张地捏着指尖,他可以看到我紧张局促的所有行为,但我却看不见有关他的所有——不安让我无意识地撕着左手食指上的倒剪皮,疼痛让我回过神来,我微微用力咬紧了嘴里的塑胶,我想试探试探他。但他只有一只手扶着我的腰,我没有感觉到他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我可能流血了,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我感到有些沮丧。负气似的,我撕开了半粘在指甲边上的一点皮,放过了我可怜的左手。 “撕完了?”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我似乎已经能够代入我在协议中看到的角色。我赌气地转过头,屁股在他腿上不自在地扭了下。紧接着,他的手掌环过了我的身体,捏住了我左手手腕,我微微吃疼,踢腾了一下左脚,但没有挣开。 “手心摊开。” 我疑惑,“啊”了一声,奶嘴掉在我的大衣上。 迷茫让我更加缩紧了手。身旁的呼吸声平缓,好像在等待我服从他的命令。我咬了咬嘴唇,开口:“你……唔——” 奶嘴被塞回我的口腔,我垂在身旁的左手被捏开平摊向上,接着“啪”的一声,狠狠一戒尺甩在我的手心上。 一瞬间的疼痛让我叫出声来,手心一道抽抽的疼,因张嘴掉落的奶嘴又准确无误地塞进我的嘴里。我委屈极了,把左手往回抽,随即得到了狠狠两戒尺的代价,凯恩平静的声音和响亮清脆的击打声一起在我耳边响起: “小贝莉,你可以试着再把奶嘴吐出来,或是把你的其他手指弄得鲜血淋漓,那我们回家后就在庭院开始第一次教育,听明白了吗?” 从没这么被打过的我疼得发抖,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凯恩沉默地等着我回应,可我只是想要挣脱左手。他微微前倾,把我筐紧在他怀里,毫不留情地挥着戒尺,木头片砸肉的声音清脆极了,手心那点软肉被照顾了个遍,疼得发麻发胀。我眼泪簌簌,呜咽着,责打还在继续,我疼得连忙呜呜两声点头。 警告般地拿冰凉的戒尺轻轻拍了拍我高肿的手心后,他放下了工具,揉了揉我的脑袋,像抱小孩那般抚摸我的背,还不忘把我口内的奶嘴往里塞了塞。 “贝莉,签订协议以后,你就是个小朋友。忘记你之前的所有,记住,从刚刚踏进这辆车开始。你就是一个小孩。” 我捂着还火燎般疼痛的左手,胡乱地点点头。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接下来迎接我的,是一个怎样带给人成长、疼痛与欢愉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