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归

    第二十章

    “班尼……”

    “班尼迪克！”

    模糊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小班尼“哇”的咳出营养液，泪眼朦胧抬头看向眼前的虫崽。

    黑发虫崽单膝跪在他的身前，冷淡的脸上微微蹙眉，“你的身体很糟糕，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小班尼浑身针扎似疼痛，止不住的生理泪水滴落，整个稚嫩的身躯都在颤抖，他清楚的知道这种征兆只是一个开始，基因崩溃的痛苦平常虫族一辈子都体会不到，但他却熟悉的知晓每一步的疼痛症状。

    再过不久，他肯定会失去意识的……小班尼抬头看向前方，忽然问道：“沈伊，你把他们都杀了吗？”

    “他们？”黑发虫崽瞥了眼小班尼直勾勾盯着的观察室，肯定的回答道：“嗯，我答应过你要带你走，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哈、哈哈哈哈咳……”

    那双绿眸漾出前所未有的亮光，小班尼捂着喉咙，笑着笑着又眼角淌下泪来，“太好了，你没有骗我，可是……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真的好不甘心啊……”

    看着小班尼又哭又笑的表情，黑发虫崽只是歪了歪头，双眸泛起迷茫，重复提醒他道：“我来是要带你离开这里。”

    小班尼望着他，心情复杂：“你还是一个人离开这里吧，我的基因已经开始崩溃了，就算你带上我一起走，我也活不下去的。”

    而且基因崩溃的他在失去意识后，会直接吸干周遭所有生命体的源质来修补身体，小班尼很害怕沈伊带他离开了研究所，最终却死在自己的手里。

    “不行。”

    黑发虫崽抓住他的手掌，没有丝毫犹豫道：“我必须带你离开。”

    他站起身想要把小班尼扶起来，这时候小班尼才发现对方身上血淋淋的病号服，以及那个腹部仍然不断渗血的空洞。

    “这是？”小班尼瞪大了眼，抓住他手腕吃惊道，“你的伤……你快别动了！”

    谁知黑发虫崽恍若未闻，将基因崩溃已经没有抵抗力气的小班尼轻松带起，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

    “沈伊！”

    绿眸中满是焦急，小班尼生怕自己胡乱挣扎加重对方伤势，只好咬牙袒露实情，“你快放下我吧，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把你害死的。”

    黑发虫崽脚步一顿。

    身体不住抽搐的小班尼滑靠在他身上，露出惨笑：“终于明白了吗，你——”

    随着身体忽然的腾空，小班尼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被黑发虫崽背了起来，黑发虫崽脊背绷紧，单薄的病号服透出他的体温，让小班尼手足无措的僵住了。

    直到一股湿濡的液体染湿了他的小腹，他才反应过来，抓住对方肩膀大声道，“喂，沈伊！你的伤口在崩裂啊，快放我下来，你听不懂吗？”

    “再这样下去，我会杀了你的啊！”

    几乎用尽全力的咆哮回荡在四周，黑发虫崽脚步不停，一声不吭的背着小班尼走出实验室，他瘦弱的身躯不断渗出冷汗，肌肉绷紧颤栗不已，吃力的模样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与之相反的是他极其平静的话语。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离开这里。”

    “……”

    小班尼失语，他碧绿的眸茫然的眨了眨，复而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只是……只是因为这个吗？”

    黑发虫崽没有再言，背着软软趴着的雌虫崽崽走进满是血腥气味的观察室，穿过死不瞑目的尸体，顺着那道倒塌的门外看去，是一条豁然开朗，直达尽头光亮处的大门。

    周身的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唯有那道象征着希冀的门后，代表了新生与未来……

    可是小班尼已经泣不成声，他捂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上的病痛让他头痛欲裂，极致的疼痛如潮水一波波来袭，一口银牙都几乎咬碎了。

    虚无缥缈的昏暗中，只有那道光门熠熠生辉，不断传来莫名的精神力在冥冥之中呼唤着自己……

    恍然间，小班尼忽然明悟了。

    “原来，这个世界都是幻境吗。”

    他惨笑着，随着记忆碎片的觉醒，小班尼的绿眸愈发的深邃，整个研究所的背景都开始碎裂融化，只有一直背着自己，默默前行的黑发虫崽仍旧在一步步坚定前行。

    黑发抽长，虫崽的身材也变成了一名身材匀称的青年。

    班尼迪克靠在青年坚挺的背后，张开双手环抱住他，无尽如淤泥般的黑色雾气也涌入其中，像是触手缠绕着青年，不断的挽留着他，想要让他停止前行。

    “沈伊……沈伊……沈伊……”

    同样恢复成年体型的班尼迪克开口呼唤他，声音从稚嫩的童音到清澈醇厚的青年，最后化作无数幽魂低低的呢喃重叠。

    黑泥触手攀附在青年光裸的手足上，又一次次的滑落，丝毫无法阻挡青年的脚步，他们距离光门也越来越近。

    “不要走，沈伊，求求你了……不要抛弃我。”

    哀求哭泣的班尼迪克胡乱亲吻着他的脖颈，青年紧了紧背着他的手臂，两人明明近在咫尺，他的声音却仿佛孤高的云缥缈无踪，难以捉摸道：“我不会抛弃你，我会带你一起离开。”

    “那你回头看看我呀……沈伊……回头看看我，只要停下来看一眼就够了。”

    背后的班尼迪克声音婉转动人，离光门仅剩最后一步时，青年终于停下了脚步。

    黑暗中，青年蹲下身将班尼迪克放下，他抓着班尼迪克的手牵到身前，只是……此时他牵着的哪里是班尼迪克，分明是一坨由漆黑触手混合而成的精神力恶意集合体。

    它们翻滚着污浊的腥臭雾气，汇聚成人形班尼迪克的轮廓，扭曲面庞没有任何五官，却发出了班尼迪克的嗓音。

    “沈伊……留下来，和我一起永远到世界的尽头吧。”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青年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仿佛没有看到那些污浊的触手纠缠着自己，依旧牢牢的牵着它的手……要是这坨污泥一样的东西还能称之为手的话。

    “这个世界，是一个虚妄的世界。”

    他的话让它紧张了起来，“所以你不愿意和我留在这里吗？”

    无尽的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气氛凝滞到了冰点。

    “不，不愿意留在这里的，正是你自己。”

    这句话说完，青年就上前了一步，逼的班尼迪克往后退了一步，仅仅是靠近了光门多一步的距离，那污浊的黑泥与雾气，就消散了大半，露出底下的肌肤。

    “正是因为不愿意停留在这个虚妄的世界，悲哀的死于无尽虚无之中，你才会呼唤我，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步步紧逼的青年最终与散去污泥的班尼迪克贴在了一起，他的鼻尖贴着班尼迪克，亲密的距离如情人呢喃，班尼迪克心脏狂跳，嗅闻到了沈伊身上的一丝邃骨幽香。

    “正视自己的心吧，班尼迪克。”

    “只有正视自己的内心渴望，你才能真正的离开这个世界，不然我也无法带你离开这里。”

    寒香盛放中，青年黑发丝丝缕缕的垂落在班尼迪克的手臂上，白皙的手掌捂住他的脸颊，在绿眸瞪圆的瞬间，青年搂着他向后一跃，两个相拥的身影穿过光门，跌入一片黑色浓雾里。

    穿过光门的瞬间，班尼迪克终于释然，他露出漾着酒窝的笑容，化作光子消散在天际。

    青年自黑色浓雾间跌落，从空中穿过一片七彩斑斓的记忆碎片光幕，精准的锁定了一名仰望着天空的雌虫——

    班尼迪克的意识体，找到了！

    ……

    “呼噜噜”着的虫兽浑身一震，沈伊立即感受到一缕神识主导着的精神力回归本体，他瞬间后退，远离了躺在地上大张着双腿的虫兽。

    为了不让虫兽因为性冲动伤害到自己，更讨厌虫兽拿黏糊糊带着血腥气舔舐自己的行为，沈伊能强忍着不适挑逗虫兽到现在没有发作，已经是修养极好了。

    交易即将达成，沈伊很好奇班尼迪克会变成什么样。

    躺在地面的虫兽咆哮着，似乎很是痛苦的捂住头颅，蜷缩成了一团，它的身体极速变化着，毛发鳞片纷纷掉落，连颅骨上的羊角都开始回缩成正常雌虫的形态，不过短短十几分钟，虫兽就变回了班尼迪克亚雌的身体。

    脸色苍白的亚雌颤抖着睁开绿眸，正巧对上沈伊冷冷打量他的眼神，愣了一愣。

    光脑弹出伊迪斯的视讯，默认接通权限的光屏上，伊迪斯身后站着的修等人对上恢复意识的班尼迪克，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殿下。”

    “雌父！”

    “沈伊……”

    三名雌虫的话同时出口，沈伊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班尼迪克，不懂为什么对方用如此亲昵的语气称呼自己，他对着伊迪斯道：

    “让艾丹用加比权限调动机械生命体过来，把痕迹清理一下，准备回归。”

    班尼迪克留意到，黑发雄虫说完这句话时，臭着的脸竟然都缓和了下来，在对面的红发雌虫应声后，甚至露出了一个浅笑。

    与面对赤裸着狼狈不堪，躺在地面的自己……是截然不同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