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没有在担心你。
“这俩小鬼还知道去主校区……” 秋岚万万没想到，弟弟不光去学校找高一程，还在高一程来自己家后，一直缠着他。 好朋友的弟弟去找自己这种事，高一程没说什么；而他的弟弟缠着自己……高一程已经被秋岚警告过很多次，不准擅自给他们钱，不准擅自给他们买东西，“你如果给他们买我就跟你绝交。” 秋岚仔细想过，秋光真的真的需要眼镜的话，还是可以给他买，只是需要等一等。高一程千万不能“好心帮忙”！秋岚不想欠人情不想欠钱，也不想让他们学会不劳而获。现在秋光这小子，可是都有想当小白脸被包养的思想了。 况且，给秋光测了视力，他根本不用配眼镜！ “没有眼镜没办法好好学习。” 秋光还说买眼镜，便宜的容易坏，但好的太贵，要性价比…… “现在的小孩连‘性价比’都知道。”秋岚对高一程撇撇嘴笑了笑，转头继续叫秋光不要再想这件事。然而秋光还在闹，并说要给橙子哥哥打工。打工够公平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秋光不了解橙子哥哥，但直觉所有哥哥都比自己亲哥要“善良”，而且他很有一套对付成年人的手段，比如撒娇，比如吵闹。 果真，成了，橙子哥哥答应了。 秋光高兴地“耶”了一声，转身搂抱一直旁观不语的秋月庆祝。 秋岚盯着高一程，问他想干嘛。 不管他是来真的，还是只想跟自己弟弟玩玩，秋岚都坚决不同意。高一程看出他眼神下，隐藏的顾虑，道：“不用担心，不会让他真的干活。” “……我没有在担心他。”秋岚用手抬抬眼镜，低头闭眼道。 “也不用担心我。” “我更没有在担心你。” “橙子哥哥！” 秋光按住秋月的肩膀，说“我们要一起加油”，然后丢下他，又去找高一程。秋月留在原地，像确认般手指指指自己，心想：我也算？ 秋光问了高一程名字等信息，都与从秋岚那里听到的一样。虽然秋岚一再阻止他，但是秋光仍不停，又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跟我哥一样大，但你还在上学，我哥已经上班了？” “因为……” 高一程看了秋岚一眼。秋岚的表情刚从一瞬间的僵硬中脱离，立即就开口替高一程回答：“因为学制不同。我那个是十五岁开始上五年，毕业；他这个是十八岁开始上四年。” “哦——”秋光点头想了想，道，“我要选择橙子哥哥这种！” “废话，当然要选这个。所以好好学习……” 秋岚还是有后悔，当年没有上高中吧。高一程心想道。 秋岚读的是高一程所在大学里的独立学院的五年制大专。 五年前，家人说这是条捷径，不用高考，可以直接工作，挣钱。 秋岚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我没关系。我本来就学习不好，不爱考试。” 结果现在又被督促考专升本。 秋岚看了几页书，睡着了。 高一程问他期末考都是怎么过的。 秋岚说：“有……同情分……但我也有很努力的在背！” 对背书没劲儿，画画倒是就算牺牲睡眠也愿画。 高一程第一次见到秋岚的画，是在跟同好群群主小甜甜私聊的时候。 “他的画特别好看！” 小甜甜发了七八张秋岚画的画。这些画都是动漫人物手绘，只有一张用彩铅简单上了色，其他都是黑白，因此画的线条与人体结构是最惹人注意的。 秋岚的画，线条是偏粗偏硬的，曲线流畅到让人能感觉出他动笔没有丝毫犹豫停顿，是一笔顺下来的。人物五官协调，半侧脸透视无误，人体结构看上去也没什么错位感。组合下来，都是衣服质感明显，五官精致，表情到位，脸蛋漂亮的人物。 “是原创的，不是临摹。”小甜甜说，“顺便，他太穷了，所以到现在都还没买板子。” 板子也就是数位板……好像不贵吧？高一程记得爱好画画的朋友说，现在一百块都能买到。 “他说，太便宜没好货。”小甜甜转述他的话，“要性价比高的。” 此刻坐在秋岚家里，想起这句话的高一程，再看仍在争执的秋岚和秋光。 跟你弟没什么区别嘛。 高一程笑而不语。 应该告诉这对兄弟，性价比高，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之后，秋光开始寻找挣钱的办法。一天，体育课，他低着头，满操场找硬币。 秋月边心想“现在这个年代哪儿有硬币”，边偷偷往地上扔了一块硬币，然后故意告诉他自己找到了。 秋光非常高兴。秋月心底，却产生一种罪恶感。 根本不可能的事，却让他误以为可以……骗人的感觉太难受。秋月决定不再这样做。 “你想好要买多少钱的了？” 两人坐在塑料场地护栏网下，阳光被头顶绿油油的树冠挡住，阴影铺盖在他们身上，刚在暴晒下渗出的汗珠全然不在了，风吹进毛孔更显得清凉。 “考虑性价比后，三四百块钱的就行了。” “橙子哥哥不是说，性价比不是执着于价格，而是性能吗？就是在特别便宜的里面挑质量好的。” “哎……是这个意思吗？”秋光瞪大眼睛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秋月无语。他本来还想参考下自己和岚哥眼镜的价钱，但他不记得了。秋岚也是。 “总之，”秋光站起来，“先存够五十块钱吧！” 秋光喊着，发力般跑去打篮球了。 秋月坐在原处，看着明亮干净的蓝天白云下，在操场上控着篮球跑来蹦去的秋光。 咣当。球进了。秋光与弹在地面的篮球一起欢悦地跳起来，与队友热情击掌。秋月注意他衣服上的汗渍，心想这件衣服穿了几天，应该要洗了。 放学，秋光的小组留下打扫卫生。后门口，一个提着麻布袋的老爷爷蹒跚而来，询问有没有不要的空瓶子。 一看到这个老爷爷，就如同看到班费来了。秋光和组长迅速将搁置在墙角的箱子拖到门口，组长和老爷爷一起边把瓶子挑出来边数数，秋光则跑回去把刚掉路上的几个空瓶子捡起来。 秋光抱着空瓶子回来，最后的这几个也给了老爷爷。他喘口气抹抹汗，然后看到老爷爷掏出几张纸币。 秋光的眼睛放出精光，视线牢牢捆在这几张纸币上，直到老爷爷离开，组长把纸币拿在手里，他仍没放过。 平时班费是班长负责保存，但现在他早回家了。组长看看手中的钱，想了想，决定交给班主任。 秋光就只是看着，钱被送到大人手里，回过神。 周六，秋月被秋光拽起来去公园捡空瓶子。 “这是能挣钱的办法啊，不管是谁都可以！我竟然忘了！”秋光提着家里最大的袋子，满心热血地对秋月说道，“来，秋月我们一起找！我问过橙子哥哥了，他也说可以。” “……你什么时候又跟他见面了？” “不，我是打电话。”秋光晃晃手腕上的电话手表。 秋光和秋月开始寻找空瓶子。 秋月发现，秋光只看地，前方有车有人有墙都不停下脚步，吓得他接连出声提醒。 秋月真担心自己这二哥别误入歧途了，为了钱。 “秋光，我们应该去商店周围。”秋月对秋光说，“去卖水的地方，可能有喝完扔掉的。” “噢！秋月真聪明！” “或者去饭店周围也可以吧，吃饭很多人买水，喝完就扔。” “嗯！不愧是我弟弟！” “或者，我们要不然直接翻垃圾桶？现在不是垃圾分类吗？找塑料那一类，应该可以找到塑料瓶，比以前好找。” “我弟弟真的太聪明了！” “你好像越来越把‘我’字重读了。” 在商场和饭店找和等都太麻烦了，秋光决定直接扒垃圾桶。 “我记得……塑料瓶……应该是可回收垃圾。” 两人在公园里找到与肩膀同高的可回收垃圾桶，掀开盖子，目所可及有各种包装纸、广告单、纸盒、塑料袋，堆至桶内中部。 “有了！”秋光伸手，喜悦地拿给秋月看，塑料瓶身被阳光仿佛涂上一圈白萤般亮晶晶。秋月也露出笑容。 秋光踮起脚、弯下腰，一手抓着垃圾桶口边缘，另一手在垃圾堆里扒着继续找空瓶子，却怎么也找不到，想再扒得更深，力气加大，垃圾桶跟着晃动。 “秋光，别把垃圾桶翻倒……” 秋月提醒的同时，抬起头，突然发现有路过的大人在看他们。 意识到桶真的快倒，秋月赶紧又低头，用力按住桶口边沿，桶底腾空的那边回到地面。 “怎么还是没有……” “没有的话，我们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吧。” 两人把公园的可回收垃圾桶都探索了一番，最后只收获了八个空瓶子。 秋月想起，既然可回收这么方便，有的缺钱也想要钱的大人，一定已经把瓶子都捡走了。他提议，去自家所在小区看看。小区外来人少，瓶子被捡可能性小。 日落黄昏，小区里到处飘着饭菜香气。秋家双子还没吃东西，有些馋，但为了钱，都忍着口水去找垃圾桶。 天边，成一道线的太阳完全消失。秋光一使劲，垃圾桶倒了。 成堆的垃圾撒了一地。 两人都愣了愣。秋月反应过来，忙俯下身要把垃圾桶扶起：“都叫你小心……” “等下，秋月。”秋光抓住秋月的手，“等我翻找完。反正已经倒了。等找完再收拾。” 秋光蹲下来用手扒垃圾，把桶内的垃圾又给扒出来了一些。 “喂……” 被小区某些大人看见肯定会被骂吧。 “啊，果然下面有。”像挖出了宝藏般，秋光又从桶内找到空瓶子，然后半个身子都钻进垃圾桶内。 见他行为更过火，秋月拽住他的衣服想让他出来：“已经找完了。没有了……别找了……” “啊！”秋光叫了一声。 “怎么了？” 秋月松手。秋光上半身从桶内爬出来，一屁股坐地上，左手鲜血直流。他说：“不知道被什么划到……” 秋月想起，玻璃碎片也是可回收垃圾。 “你等下。”秋月掏掏自己的口袋，“我找找，有没有纸……” “没关系。”秋光放下左手，用右手继续拨弄垃圾。 “别扒了，这都是细菌……” “你俩在干什么？” 凌厉的声音传来，秋光和秋月顿时僵住。 秋岚正站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