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血引为奴同归路

    古月歌带着霍重华，来到了盲华山那处山崖，这一处，他们邂逅相遇的地方。他望向远处石头上的那首诗时突然想到，那获麟台里，也是“一敛月华”，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却又如此凑巧，那东朝东华将军和月牙子的平生，冥冥之中也成了他和霍重华的平生。

    古月歌坐在山崖边，俯瞰忘月湖。虽然时隔三百年，可这里依旧不变。他恍然记起三百年前，九月十五琴台宴上，他弹起九难琴，琴声一响，他和霍重华两人双双入境，于九难幻境中邂逅相遇初结契后，便开始了两个人长达数百年的恩怨纠葛，这一纠缠，足足纠缠了三百年。没曾想，时间原来过去这么久了。古月歌望着盲华山下的忘月湖，脑海里一直闪烁的，是从长尧伏魔柱那里过来盲山的四个字：血引结契！

    血引结契，血引结契……

    是的，血引结契！

    他和霍重华之间，还存在着一个牢不可破的关系，这个关系，将他们二人的生命紧紧联系在一起，只有这个关系，才可以保证霍重华的性命无忧。这个关系，便是血引结契。

    这一路下来，每一次的入境结契，东华将军和月牙子的境遇，更是他古月歌和霍重华的折射。而所有结契里面，他只剩下左食指还没有穿透。看着因为结契而留下伤痕的九指，加上第九次结契时东华将军和月牙子的境遇发展，古月歌了然于心。十指连心，血引结契，就差最后一步了，也只有完成最后一步，他和霍重华之间，才能彻底结契，他们之间，才能彻底互通心意。也只有成为真正的主奴，才能挽救霍重华的生命。

    “九儿啊，你我之间，不管谁主谁奴，你，也只能是本尊的！”

    古月歌言毕，左手猛地一弹九难，洪亮的琴律响彻天际，而他的左食指也因为过度用力而被琴弦划破，汩汩地流淌着鲜血。古月歌就这样，右手搂住霍重华，右手抱住九难，从盲华山纵身一跃，落入这万丈寒湖。一时间，前尘往事，九次结契，皆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第一次入境，触动了二弦。那是千百年前东华将军盲华山上邂逅月牙子的时候，亦是古月歌和霍重华于九月十五琴台宴上正式相见。二弦入境，穿右食指首次结契。

    第二次入境，触动四弦。当时的风无极率兵和南蛮于九华山月身宝殿前大战，霍重华和古月歌从广陵赶往相助，攻克敌军时，二人入境。他们见到了九华山上的东华将军和月牙子一起并肩作战，抵御南蛮大军。四弦入境，穿右小指第二次结契。

    第三次入境，触动三弦。古月歌终于发现霍重华一直以来的寒石之症无法治愈，而每一次都必须要靠月身宝殿地藏像里的舍利照拂方能度过难关。此事，霍重华瞒过了所有霍家人。古月歌不知是执拗使然，还是心中真的已经开始有了霍重华，他执意要解救霍重华于苦海，让他摆脱寒石之症多年以来的折磨。而在幻觉之中，他们也看当年的月牙子为了取地藏舍利救因为多年征战而伤患难治的东华将军，同样的义无反顾。三弦入境，穿左小指第三次结契。

    第四次入境，触动一弦。古月歌在三年刑期满后，终于得以离开霍氏仙门，离开广陵，霍重华陪他一道前往帝都，就在帝都昔日的东华将军府，古月歌主动弹奏九难入境。九难幻境中，东华将军和月牙子之间的恋情终是被东朝皇帝知晓，皇帝不容忍他们的爱恋，意图拆散这对苦命鸳鸯。月牙子为了东华，毅然饮下了皇帝赐的酒。一弦入境，穿左中指第四次结契。

    第五次入境，触动六弦和七弦。已经是十五年之后的事情了，再见，一位是修仙大门派的掌门首徒，一位是魔界少尊主，已是仙魔对立，不死不休的境地，两人对峙之下，第五次入境。九难幻境中，为了和月牙子光明正大在一起，东华将军承诺皇帝平定西北之乱。两人依依惜别后，月牙子被幽禁深宫，东华将军远赴沙场，天各一方。后来，东华将军攻陷辽都时九死一生，远在千万里的月牙子亦心有灵犀，弹奏时左右无名指皆被划伤，六弦和七弦入境，穿左右无名指第五、六次结契。

    第六次入境，触动九难琴底部的双月环抱印记。当时的仙魔争斗已经到了两败俱伤的地步，霍氏仙门满门就义，游虚子和古道同归于尽，古月歌入墨临渊历练，而霍重华不得不历劫轮回洗去怨恨之气。两人，天各一方。古月歌于墨临渊历练时第六次入境，九难幻境中，月牙子被早就心生爱慕之情的皇帝用东华将军为胁迫，逼月牙子就范，月牙子为了东华将军，被皇帝肆意凌虐糟蹋，远方战场上的东华将军为牵挂月牙子而心神不宁。双月印记入境，穿左右拇指第七、八次结契。

    第七次入境，触动五弦。那是古月歌成为魔皇，霍重华历劫归来成为半步上仙，两个人为争夺圣物的时候触动五弦入境。九难幻境中，终于攻克最后金国的东华将军收到安插在帝都的密线好不容易传出来关于月牙子的消息，知道月牙子一直以来被皇帝侵犯后东华将军不顾一切赶回帝都。然而，皇帝得知东华将军已经打下辽金平定西北又心生反悔，他将月牙子秘密送出宫。然而押送的侍卫对月牙子起了歹念。当东华将军赶到时，月牙子早已被凌虐致死，他甚至无法让月牙子见他最后一面。五弦入境，穿右中指第九次结契。

    没曾想，一路走来，他们之间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他们之间的结契，早就注定了。当第八次入境时，东华将军抱着月牙子的尸身痛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他在押送月牙子的马车里找到了九难，带着月牙子和九难，一刻都不停歇往广陵府赶去。此时的他早已失了生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却还依然记得那个他们相遇之地：盲华山，忘月湖……

    待东华将军来到盲华山上时，他望着修建到一半的府邸，他们打算作为归隐之地，心中无限悲凉。九月十五，月华如练，犹如挽歌。他于他们相遇之地，当时月牙子盘坐弹琴的长石上，刻下了绝笔，写下了他和月牙子的生平：

    盲华山上遇平生，

    忘月湖下葬浮沉。

    一曲九难何解恨？

    一敛月华一双人。

    最后，他抱着月牙子和九难，纵身一跃，跳进了这万丈湖水。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从远处向东华将军和月牙子袭来，原本的月牙子直接推开了东华将军，左食指被直接穿透，痛不欲生。此时已不再是月牙子，而是古月歌。

    东华将军被霍重华所取代，原本失去意识和生机的霍重华渐渐复苏，他看着眼前被穿指穿心的古月歌，心中的恐惧不断攀升。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逃不过最后的结契，十次结契，十指连心，他身为奴隶的身份便再也隐藏不住了。阴茎处的阴茎被最后一道加持，霍重华欲火焚身，他竟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与此同时，琴底部第四行字缓缓浮现出来。

    古月歌难以置信地看着霍重华如此姿态，他突然很想知道何以如此，他想，自然而然就看到了霍重华记忆深处的秘密，那是三百年前霍重华和辰灵澈的谈话。辰灵澈对霍重华说：

    “实际上血引结契，并不是公平的契约。对奴隶一方来说，要承受的，往往很多，特别是替主人承受的。血引结契对奴隶，是十分严格的，没有承受缔结血引的疼痛，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避免了，这样一来，可能血引结契的法器，便会判定，你没有成为奴隶和使用它的资格。”

    想起每次穿指穿心都是他推开霍重华，古月歌恍然大悟。穿心穿指，向来都是冲着霍重华去的，只是被他无意间挡了下来。这些原本是霍重华应该承受的刑罚，被古月歌无意间取代，因此霍重华没有使用九难得资格。

    而且，就在第三次入境，霍重华阴茎处开始有了印记，并且随着后来的入境结契，逐渐加深，并伴随了轮回历劫的孟博、沈放和……顾九。

    一直想不通何以霍重华会有寒石之症，如今终于明白了，因为他根本不是人，因为他本就是一块石头。之所以得到根治，并不是地藏舍利的缘故，而是他们血引结契霍重华印记显现，他的生命和自己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缘故。而那印记，便是血引结契的奴印，霍重华是他血引结契的奴隶啊！

    “啊，嗯啊……”忘月湖边，霍重华的身体，被血引结契的奴印所控制，最后的结契形成，最后的一道奴印加持，让他浑身上下都叫嚣着被征服的欲望。他看着古月歌抱着九难，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而九难琴底部多出了第四行诗，直接宣判了他从此为奴的极刑。

    古月歌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血引为奴同归路，血引为奴……同归路。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么……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