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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绝但为君 86 情根深种难自拔

    时节入了年尾,即便是位处交州都能感受到那一阵阵料峭寒风。

    此处特别的纵谷地形让大军推移显得笨重又困难,又一次加深了一统西南的困难程度,若非聿璋用了离间之计招降白丽,并让她指引着大军前进,甚至制定策略,只怕整场作战的难度,还要更难几分。

    不过,即便聿璋是取得了聂琰的全盘信任,而在白丽出谋划策,致使大煌军连战告捷立下战功,一切看似如意称心的背后,也并非全无隐忧。

    神武营帅帐里,当聿璋捧着白丽为他们规划的行军路线交由聂琰,在仔细过目之后,聂琰点了点头,「与先前一样,先派轻骑打探,若确定无误,便照着此图进军。」

    「是,卑职这就去办。」

    「等等。」他叫回了就要前往点拨兵马办事的聿璋,「本将军还有话要与你讲。」

    聿璋微怔,復拱手行礼道:「请将军吩咐。」

    「不是要你办事,别这么拘谨。」聂琰微微一笑,踱至聿璋面前,「这回攻西南,纵然还未完全攻克,你已是立了大功了;圣上要是知道你这般有勇有谋,肯定欢喜。」

    「承蒙将军谬讚了,卑职愧不敢当。」

    聂琰拍了拍他肩头,「只是……」

    他仰起头迎向聂琰;吊足他胃口的聂琰等了好一会儿才道:「弟兄之间近来多了一点声音,说你与那白丽……过从甚密啊?」

    白丽表面上虽然归顺了大煌,但不管是计谋也好、带兵也好,样样都独立于聂琰的掌管之外;说白了,她只相信聿璋一人,而聿璋对白丽又不知抱持着怎般打算。

    原本聂琰是不打算理会这等流言蜚语,毕竟军中人多嘴杂,偶尔传出一些话题给弟兄间嗑牙并非坏事;可聿璋与白丽毕竟身分不同一般,而两人打从两国交战以来,就像是一直有条无形的线把他们牵在一块儿似的。

    在他眼中,聿璋不仅仅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而已……他是不希望,也不愿聿璋为了一个小小的西南王室之女,坏了大好前程。

    「将军多虑了,卑职只不过是为了从她口中多套出一些能用的军情,与她稍微走得近一些罢了。」

    「哦?意思是,你们之间除了同袍之间的情谊之外,便没再多了。」

    聿璋知道聂琰在打探着什么,开口亦显得更加戒慎。「正是如此;聿璋知道白丽的身分,也明白她不过就是咱们攻克西南一枚活棋。待将来平定之后,她的下场如何,全凭将军的安排。」

    「嗯!也难得你如此明事理;不愧是圣上与贵妃娘娘的好儿子。」聂琰笑道,望着聿璋显得若有所思。「方才的话,你就当作是本将军替你瞎操心吧!别放在心上!」

    他浅笑,「有将军替卑职操心岂不甚好?卑职才要谢过将军!」见聂琰无其他吩咐,聿璋恭敬的施了个礼,就此退下了。

    聂琰来回踱了几步,思索着聿璋所交代那与白丽之间的过往,究竟有几分可信;未几,他轻轻击掌,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能探问。「来人!传公孙中郎将!」

    外头雪花纷飞,在外头走动的士卒无一不把自己包得紧紧的;聿璋一脚踩在结冰的水洼里,厚靴于是湿了一片。

    攻克西南仅差最后几步。

    他揣度着聂琰心底盘算,知道大将军绝对不愿将此战拖过今年。

    若依照聂琰话语里藏的深意,只怕白丽再怎么样……也活不过这个年头。

    这便是身为外族,而她又有那份王室血缘的悲哀;论情论理,以白丽这等女杰,等到攻克西南之后,是绝不可能留下的……

    聿璋冒着风雪于营里穿梭,在靠近自己的营帐时,不经意给一身银白倩影吸引住了视线。

    是白丽。

    她召集了几名百夫长,不知吩咐着什么;他麾下的弟兄已得了他明令,言明白丽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对于她,聿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她视为自己人。

    不……是比自己人,还要重要的位置。

    他静静佇立着、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几名百夫长依她命令行动,她回过头,才与站在帐外的聿璋对上视线。

    她走近,一双明媚大眼夹杂着揶揄笑问:「我说皇甫将军,这么个大冷天,你杵在这儿,莫不是打算在这儿冻成冰棍?」

    她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是以在神武营中,撇开两人单独相处外,她一向是蒙着脸面的。就因为他们近乎是单独而朝夕相处着,而他又不愿将她调到女兵伍里,才会引来这般间言间语。

    这些后果,他都知道。

    他更是明白,以眼下大军倚重白丽的程度,就算将她调离自己眼下,她也不会有立即的性命之忧……但,他就是放心不下。

    聿璋微牵了牵唇角,两人先后入了帅帐,聿璋拨去发间凝结的霜雪,而她则是摘下遮挡脸容的巾帕。

    「方纔你吩咐着什么去了?」

    「依聂琰对你的信任,此回一定是又要咱们派人探路;我已经代你交代下去,两百名弟兄兵分两路刺探军情,各个皆是弓弩好手。」

    此回主要目标在攻打腾衝,只要再下腾衝府,即能形成三面包抄之势。距离攻克西南国都,就仅差最后一步。

    这段时日,白丽尽责的替他们出谋划策;对自家军伍与故土知之甚详的她,真可谓是给他们大煌军如虎添翼,而他也谨守诺言,除了西南将士之外,并不太过侵扰着百姓,这片土地在两军交战之际还能保有着一份安寧,聿璋自是功不可没。

    「这么快?做得好!」他回头笑问,而白丽则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有你在,咱们一定能在年前班师回朝……」他轻拍着她肩头,「你这回立了大功,待回到长安,我会在父皇面前给你美言,力荐你重掌西南。」

    白丽轻笑着,并不答话。「怎么了?」

    「没事……」她仍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只是在想,一切真能如咱们所愿么?」

    他心头一顿,「你想到什么了?」

    「说来说去,我身上流着的,毕竟是外族的血;而经过这场作战,你父皇,乃至于你的同袍,难道不忌惮我的治军能力?」她双目炯炯着反问,问得聿璋脸色发白,无言以对。

    「聿璋,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在说着一件铁錚錚的事实……对你父皇而言,放我回大理,无异于纵虎归山。」

    「你,不会再与我大煌作对的。」

    「那只有你这么想。」再一次,慧黠的白丽戳破了这个美梦。「你的脸色不太对……尤其方才在帐外,你瞧我的眼色里,多了一份忧心忡忡。」

    「白丽……」

    白丽偎近他,把脸面靠在他胸前。铁衣森冷,彷彿无语告诉着两军交战的无情。

    她虚长他五岁,不管是王位争夺,还是将帅之间的猜忌,她见过的世面,都比他要来得多。

    「聂琰他是不是说了你我什么?要不,你又怎会如此心神不寧?」

    「将军……只是怕我们走得近了;除此之外,没了。」

    「若我们真如他所料,他想怎么处置我们?」

    他闭上眼,「我不知道……」

    她离开他,清丽的脸容上带了几分了然于胸的肃穆。「你不知道,我知道。」

    「白丽!」

    「你怎么说都是个皇子,再怎么样也都是找我开刀;也罢!打从给你救回神武营的当下,我便已有所觉悟,此后的时日就当是多的,我已在你身边多活了月馀,很值得了!」她悽楚的笑了,而聿璋也没否认,足以证明她的猜测正确。「他说什么时候要杀我……」

    她话语未完,整个人便已给聿璋收进怀里。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聿璋咬牙,凝望着怀里那震慑不已的她。「我会带你回京;无论用上什么代价!」

    「你别为了我而误了大好前程;纵然你不是太子,我却明白藏在你心底的野心,你若执意要我,只会毁了你!」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明白吗?」他低头,鼻息间的热气温暖着她的唇,他啣住,恣意品尝着那方甜美。

    坚定的,他再次重申——「我,不会让你死的。」

    *

    瑞雪纷飞,整座长安城,被覆盖在一片银白之下。

    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候里,宫人们不仅忙着剷除积雪,更是忙着备妥什物、贴窗花,准备着嫁妆。

    不为什么,只因皇帝膝下最受宠的两个女儿,要分别于年前、年后双双出嫁去,而又以云暘公主皇甫聿珏的喜事要较太子聿琤更急。

    柳蒔松仔细做了目录,一件一件的确认核对,非要再三确认,才见安心。

    就因为连自个儿都忙到分身乏术,等到聿琤仪仗来到,才匆匆来迎。「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本宫来找云暘公主,来给她送上贺礼的。」聿琤指了指身后以顾怀安、傅迎春为首的宫人们。

    「殿下她在里头习琴来着,太子亲临,殿下她肯定很欢喜!」

    聿琤微微一笑,细眸里夹杂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精光;贵客临门,柳蒔松只得赶紧通报聿珏,不料走到琴苑,却只见乐师一人?

    「殿下她上那儿去了?」

    「听说是找娘娘去了。」

    皇后?「什么时候去的?」居然没给他告知一声。

    「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想不到聿珏居然不在!柳蒔松苦着一张脸回来通报聿琤,还以为她会就此搁下贺礼打道回府,不料她竟这么赖着不走了?「外头天寒,本宫就在这儿歇息,等聿珏回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