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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绝但为君 104 始料未及马失蹄

    好容易在谷燁卿的怀里入眠,等到他将她摇醒时,她睡得正熟,因此眼儿还有些睁不开。

    「得去赴娘娘击鞠的约!」谷燁卿明白而坚定的捧着她的脸道。

    聿珏只得在大冷天下半敛着眼起床用膳,任由知更、画眉替她妆点穿衣。知更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见她俏脸上未露笑容,八成是失望了,也就没敢多问。

    返回凰寧宫与皇后会合时,左右太监已是牵着玄马候着。那一身淡紫的窄袖宫装与红黑双色披风,衬得皇后雍容气派,「珏儿可来了!许久没见本宫乘马击鞠了罢?」相较于她一夜无眠,皇后反而显得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是!自从去年赛过那一回之后……」聿琤的脸容于心湖上一闪即逝,姊妹间的失和、母女间的矛盾,就是从那次击鞠后开始的;她暗叹一声,小心翼翼地收了话语。「确实颇久没见过您驰骋的英姿了。」

    「嗯,那今日你得好好瞧瞧……怎么了?脸色苍白、精神委靡的,昨晚没睡好?」

    聿珏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带过,「八成是许久未于宫中留宿,有些认床了;倒是母后夜里与燁卿对饮,如今还能如此精神,让聿珏甘拜下风。」

    皇后淡然一笑,「话说回来,你倒是从未提过要学击鞠;要想与官家千金交游,蹴鞠、击鞠还是得学学,别连一项都不懂。」

    「母后说的是,待聿珏顺利產子之后,便回头向您讨教。」

    聿珏毕竟怀有身孕,皇后也只是随口念了念;她走向玄马,马儿见主人前来,理当是呼着气亲暱偎上前去,想不到牠却躁动不安蹬了蹬蹄、甩着尾巴,让欲接过韁绳的皇后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皇后虽觉有异,到底是擅于驭马的能手,三两下便安抚下来。「今日好不容易牵你出来跑跑,你可得安分点,别给本宫出什么乱子!」她口吻戒慎得彷彿告诫着孩子一般,知悉她待马宛如待人般的宫人早已见怪不怪。

    即便马儿在皇后的安抚之下变得冷静,就连翻身上马时也毫无异状,聿珏却是紧盯着玄马的眼,忽觉牠眼神有些浑沌不明。皇后爱马成痴,每一匹都是千金难买的宝马,尤以此玄马与赏赐给聿琤的珊瑚宝马最为神骏,焉能在如此名马身上瞧见这种眼神?

    许是为求心安,她转向谷燁卿,指着自己的眼问道:「玄马看起来不似平常……你以为如何?」

    他瞧了瞧玄马,「给娘娘顺过之后挺安分……哪里不似寻常?」

    「不!这玄马眼神不大对劲……」

    「珏儿怎么了?一大早就与燁卿咬耳朵?」

    接触到皇后的视线,瞧她笑容满面,聿珏纵然心下疑惑,也不好说出口来拂了皇后的兴致。

    夫妇跟着皇后上草场去,与昨日冷寒秋风不同,今日艷阳高照,合该是个击鞠的好日子;眾家夫人身穿猎装、头戴帷帽,见皇后驾到,全都恭敬的行了个礼。睿亲王、毓亲王的夫人更是特意过来关心聿珏有喜,频频祝贺。

    就在聿珏的陪笑与诸位夫人间的吆喝声下,赛局很快就热闹展开了。

    场上的夫人各个皆是击鞠能手,且都是与皇后经常场上相间的老对手,程度相当,因此打来格外刺激;两边之间互有攻防,而皇后仍为场上的焦点,一举一动不仅左右着场上,也牵动着观赛者的心。

    「娘娘又要得手了!」随着一记长传急攻,皇后的精采表现得了满堂彩,正当扬起鞠槌,准备再下一城之际——

    玄马脚步忽然踉蹌,前足一顿,就这样向前翻倒!

    目睹一切的聿珏拍案大骇,「母后——」

    *

    另一头,皇帝正准备调兵遣将,让梁寅与聂琰准备各自领兵北抗女真主力,不过诸将却在议事时针对谁掛帅主战争得面红耳赤。

    论对女真各部的理解,诸将间想必没有比长年与之抗衡的的梁寅清楚,可这回被调派来与梁寅合作的,可是威名远播的聂琰。论战功与资歷,聂琰非但不下于梁寅,甚至还有过之;双方各执一词,也让皇帝伤透了脑筋。

    「聿琤以为,还是让梁大将军掛帅为好。」

    皇帝深深的望了聿琤一眼,「聂琰那头,恐怕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只要父皇圣旨一下,聂大将军就算不愿也得愿。」聿琤扬唇,将话说得极其简单。「聂家世代忠良,大将军一心为了朝廷,相信不至于连这一点面子都不肯割捨。」

    他指了指聿琤,颇不认同的摇了摇头,「这不摆明了要聂琰吃这闷亏?领兵抗敌让谁掛帅,不仅关乎谁掌权,更重要的是功劳给谁领!」

    她皱眉,「那父皇的意思呢?」她还盘算要藉此挫挫聂琰的军威呢。

    「女真各部齐聚上寧府侵扰边关,梁寅固守辽阳多时,若使聂琰绕过西临潢,夹击完顏部主力,或有可乘之机……」皇帝沉吟之时,聿琤脑中亦浮现出两军走势,「此战须由二人并肩,相互引援;若二人一齐掛帅,各领兵马与完顏部交战,旗下士卒各为其主,莫不戮力讨敌。」

    两人一齐掛帅!不意味着平起平坐,各自为政?「若万一其中一方心怀鬼胎,不肯全力迎战,那又当如何?」

    「君命已下,咱们只凭战功论英雄便是。」皇帝露出了笑容,「大军开拔,筹措粮草不易,加诸关中河套水患,务求速战速决;入冬之后东北严寒,行军更难,聂琰、梁寅乃我朝大将,他们深諳此理。」他轻抚短鬚,似是心意已决的点了点头。

    「此战也让聿璋跟去见见世面,把能用的人都给聂琰带上。」

    眼看计画告吹,聿琤纵然不满,也无话可说。

    「朕知道你心底在想些什么!」皇帝轻拍着女儿的肩头,「有时你想法虽妥,可也得思量臣下究竟做何感想;关于统驭人心,你,还得多点歷练。」

    聿琤不甚情愿的拱了拱手,「父皇说得是,聿琤明白了。」

    「好啦!过来陪朕喫茶。」他摆了摆手,「话说回来了,聿珏昨儿进宫报喜,你这个当大姊的,见过她没有?」

    她眸间精光闪动,浅摇了摇头,「尚未。料想聿珏应与母后相谈甚欢,聿琤若是前往,怕扫了母后的兴致。」

    「唉!你跟你母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聿琤还没说完,门外太监便急衝衝来报,「啟稟圣上!发生大事了!」

    「什么大事?急急忙忙的……」

    「皇后娘娘她、她……坠马了!」

    才捧起茶碗的聿琤睁大了细眸,玉手微颤,溅洒了一地茶汤。

    *

    皇后不慎坠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中。

    太监们小心翼翼的把皇后送回凰寧宫,聿珏一路在旁边随侍守候着,深怕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显得格外谨慎。

    袁既琳很快便给人请来,于诊治时,皇后稍稍恢復了神智,只觉得胸口闷痛,手脚四肢无一不疼,摔得不轻,所幸未伤及脖颈,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娘娘!您终于醒了!」袁既琳低喊,手边的活也没间着;她的右腿疼得让人直抽气,低头视之只觉一片漆黑,给披风掩着不让她瞧去。

    「我的脚……怎么了?」

    袁既琳为之一窒,开口时显得有些艰难。「娘娘的右腿,断了。」本就脸色苍白的皇后在听闻这个噩耗,差点没给吓晕过去。「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多处瘀伤、挫伤。不过娘娘请宽心,只要安心静养,能好的。」

    袁既琳的话听起来就算是安抚,也是极有力的;耳边听见了皇帝与太子的仪仗驾到,往床畔一瞧,却见聿珏捧着一盆清水,跪在旁边守候着。「珏儿……」

    「母后,您终于醒了!母后……」

    皇后惨然一笑,伸手去拂聿珏的泪眼,「真是,哭成这样……燁卿呢?」

    聿珏回握着皇后冷凉的手,「他说还有军务在身,不好久留……我让他先回去了,只留我在您身边看顾。」

    「是么……也好,有你在身边,娘就放心……别忘了你怀孕,把事儿交给其他人做,别勉强!」

    没多久皇帝与太子等人急忙赶至,聿珏代皇后接了驾。

    「梓韶怎么样了?怎么发生的?」

    「说来离奇,如此神骏的宝马,跑着跑着竟失了蹄,母后给牠甩在草场上,伤得颇为严重!」聿珏详述着当时的情况,皇帝听了心疼,连忙凑近床榻探视。

    聿琤遥望着挤满床边的人,仅是悠悠一叹。「不管马匹如何神骏灵透,终究是会犯错的。就跟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