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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112节

    “听着倒是个稳妥主意,可惜,怕是不能如您所愿了。”

    云梦泽冷笑一声,偏过头去。

    “看来有人并不想我们走……他们来了。”

    龙的听觉远超常人,仿佛在映证他的话一样,远远的,狂乱的嚎叫传了过来。

    书阁长老的面色微微一变:“这是怎么一回事?”

    宗慧小和尚听着那渐渐逼近的嚎叫,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我们在阴魔房中发现了返魂香,又在尸体中发现了傀儡蛊。其中虽有活人,但寥寥无几,更为傀儡蛊所控。”他闭了闭眼,“恐怕不只是朱家,这一整座城,大约都已落入阴魔之手。”

    中年男子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整座城?”他骇然而笑,“怎么可能,又不是疯了!要是干脆屠了一整座城还好理解一点,用傀儡蛊操纵全城的人,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白飞鸿闭了闭眼,云梦泽则是嗤笑一声,反唇相讥。

    “魔修哪个不是疯子?他们行事何时是为了什么好处?”他看着那位长老,眼中显出一点锐气来,“比起说这些无聊的闲话,还不如先考虑一下该怎么处理这个状况。”

    朱家院门外已传来痛苦的嚎叫,伴随着轰隆轰隆的撞门声,眼见着这些行尸就要突破朱家的防御法阵,闯进这座大宅里来了。

    书阁长老面色铁青,他再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到雪山寺佛子面前,伸手扣住他的双肩,神色焦急。

    “快开启法阵带我们回书阁吧!”他急急道,“雪山寺的秘术应当能让我们直接回到书阁!阁主也让你在书阁留了印鉴,我们现下先回去搬救兵,这么大的事情光靠我们几个解决不了,还得交给阁主他们定夺!”

    雪山寺佛子却摇了摇头,小小的圆脸上写满了不忍,但完全没有开启法阵的意思。

    “这是在犹豫什么!”中年男子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你该不会以为就我们几个人能救这一城的人吧!这座城已经没救了!先保住我们自己的命才是要紧!”

    “不,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小和尚垂下眼来,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挡住了他黑黝黝的大眼睛,“我们发现的尸体,为什么大多都是自相残杀而死?”

    “还能有什么理由!当然是他们被阴魔所控制,你杀我我杀你,于是就——”

    书阁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陡然瞪大了。

    “看来你终于也想明白了。”云梦泽抬起头,看着血红的天空,“这座城里所有的活人,都是阴魔的人质。”

    门外的动静变得越发惨烈,似乎是因为无法突破朱家的防御法阵,推不开大门的行尸们嘶吼声越来越响,肉.体一具接一具,一排接一排的撞在大门上,发出沉闷而又可怖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筋骨折断、内脏压碎的闷响。

    血肉的臭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云梦泽握着枪.身的手无声收紧。

    真是好谋划。

    他想。

    恐怕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阴魔便会下令让整座城的百姓都自相残杀而死。那些混杂在死者中的活人,本可以得救的人,也会因此而死。

    若是将这一城的人弃之不顾,无论是门派的声名还是修士的道心都不免会蒙上阴翳,而若是要去处理的话——

    他追着白飞鸿的脚步,跃上高楼。

    ——人未免也太多了。

    他望着这片血海,望着被踏成肉泥的凡人们,猛地咬紧牙关。

    尸潮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活人混杂在行尸之中,发出不成人声的惨嚎。求救的声音和求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究竟谁才是生者,谁又是死人。生与死的差异,在这个人造的地狱里变得如此模糊不清。

    白飞鸿同样望着这片血海,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拿出青女剑来。

    一千,一万,十万……再数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她粗略扫过向着这边涌来的人头,默默沉下心,准备再一次运起无情道的道心。

    “等等,白道友。”宗慧小和尚忽然开口道,“这次就由我来。”

    白飞鸿侧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宗慧法师?”

    “剑修所长为杀戮之道,而超度乃是佛门所长。”他合起手来,口诵佛号,“白道友,虽然我不太懂无情道的修炼方法——但你方才那种……最好还是不要再做了。”

    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转向她,其中流露的是毫不存伪而又毫无掩饰的关切与担忧。

    “先前只是以那几十人为目标时还好,但若是对着这一城的百姓施展功法……恕我冒昧,恐怕会有难以想象的后患。”

    他说罢,冲几人一颔首。

    “一会儿我会施展度厄之法,还请几位道友为我护法。”

    白飞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收回青女剑,侧身站到一旁。

    小和尚一理衣摆,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开始诵经念佛。

    “……欲证此身,当须久远度脱一切受苦众生。”

    在他那天籁一般的佛音之中,城下的行尸渐渐不再躁动,不再推挤,他们如同失了魂一样站在那里,出神地聆听着那如同来自天上的妙音。

    “因发愿言:我今尽未来际不可计劫,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

    在雪山寺佛子虔诚的诵经声中,无穷无尽的佛光如艳阳,亦如金雨,撒落于这苦难中挣扎的行尸与生者之上。

    白飞鸿讶异地看着宗慧小和尚。

    虽然她不熟悉佛修的法门,却也知道,这般强烈的佛光,必然是有大功德与大造化之人才会拥有的。一个看起来如此年幼的稚子,为何也会拥有这般佛光?

    “雪山寺的佛子是转世之身。”云梦泽轻声向她解释,“据说第一代的佛子曾学地藏菩萨在佛前发誓,若不能尽渡此世苦厄之人,他便永不脱离轮回。此后,每一位佛子都会承继历代佛子所积累下的夙世因缘。”

    “以是于彼佛前立斯大愿。于今百千万亿那(nou)由他不可说劫,尚为菩萨。”

    雪山寺佛子在此也念完了最后一句,他蓦然张开眼,掐了一个法印,厉喝一声“去”!

    应和着他这声呼唤,佛光一时大盛!

    金色的佛光如净雨,骤然洗过了整座城池,无论是僵立的行尸,还是默默流泪的活人,都在这佛光之中徐徐跪拜在地。

    如同想起了遥远而又温存的往事。

    如同陷入了温柔而又漫长的梦境。

    原本哭嚎、嘶吼、惨叫的人们,带着甜美而宁静的微笑,或是陷入了死的安眠,或是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佛子微微白着脸,虚脱似的晃了晃,白飞鸿忙伸手要扶他,却被他摆了摆手拒绝。

    “不必。”他这时看起来又是个寻常的小孩子了,逞强道,“只是灵力耗尽,有些脱力罢了。这样应当能抵消返魂香的效果,之后就是回书阁,请他们来处理傀儡蛊的事。”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拍手的声响。

    三长一短,带着些许韵律,又带着某种暧昧难言的旖旎。在鼓掌声中,传来了缠绵的笑语。

    “做得比我想得还好,我还以为雪山寺这么多年没有出现佛子,是因为您已经衰弱到不能现身了。没想到,还能看到这般令人怀念的光景,倒是让我想起了昔日为那位佛子大人献舞的时日了。”

    女子曼妙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而后,在看清那人的面影之时,所有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江姨娘。”白飞鸿的手按在了青女剑的剑柄之上,微微眯起眼来,“怎么是你?”

    “事实上,你进了城以来,遇到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我。”江姨娘,不,现在应该叫她阴魔了,含笑道,“在城楼上看你的人是我,警告你的朱小妹是我,哀求你救人的江姨娘是我,你击败的大夫人也是我。”

    白飞鸿听着,只觉得无形的寒意爬上她的心底。

    如同一只冰冷的蝮蛇,贴着她的脊背攀爬而上。

    “原本我是想这样藏着,陪你们混进书阁里去的。”她笑吟吟地转向宗慧,“只是没想到,居然能真的见到故人,我很高兴,就觉得不能做这么失礼的事,还是要来打个招呼才好——虽然没有累世的记忆,但是,宗慧法师您果然是那位佛子的转世。”

    她忽而如轻雾般轻盈地飘起,避过了白飞鸿的剑。她再度展开红绡扇,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久别重逢的问候就到此为止。”她望着佛子,语调甜蜜,“能再见故人一面,我真的——不胜喜悦。”

    如同在呼应着她的话语一般。

    利刃破体之声,骤然撕裂了寂静。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鲜血泉涌而出。

    白飞鸿回身之时, 看见佛子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云梦泽猛然拔枪,狠狠将书阁长老钉在地上。

    染血的刀“锵啷”一声, 从长老手中跌落在地。云梦泽死死盯着他, 用力将长.枪又往里推进了几分。

    “咳、咳咳——”

    大抵是被刺穿了肺腑, 那中年男修一边咳着血, 一边却拼命转过身来,全然不顾钉着他的长.枪会扯开伤口, 他像将死的狗一样挣扎着, 一边吐着血沫, 一边用充血的眼珠死死盯着阴魔。

    “巫、巫真——巫真——”他喷着血沫,讨赏的小孩一样对她伸出手来,“你……你看……我杀掉他了……你快看,巫真……”

    然而阴魔却一眼也没有看他,只是微微倾身, 担忧似的看着重伤的佛子。

    “天啊, 佛子大人,你的伤势好严重, 不快点救治可不行。”她合拢红绡扇, 面上是真挚的忧愁, “有伤到灵府了吗?还是伤到脏器了?怎么会有人忍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般毒手?”

    云梦泽听不下去了,他拔出长.枪,枪尖甩出一道猩红的痕迹, 雪一样的锋芒对准了阴魔的脸。

    “别在那忸怩作态,简直令人作呕。”他冷冷地看着她, “指使他去袭击佛子的人不就是你吗?”

    阴魔像是真切为他这句话感到惊讶一样,微微张大了眼睛。

    “我指使?”她好笑似的弯起眼, 重复了一遍,“我可没有指使他去袭击佛子。”

    中年男人充血的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他又吐出一口血来,可怜又可笑地涨红了脸。

    “可是……那时候你找到我……”他喃喃,“你说你受了很重的伤,需要一个安心休养的地方,所以暂时没法离开这里,你说当年伤你的人就是他们两人的师父,你恐怕赢不过他的徒弟……你说要我救救你……你说只有我能帮你了……所以我才、我才——”

    “可你怎么能伤了我的朋友?”阴魔敛去笑,带着哀伤似的表情,“我与雪山寺佛子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灵山与雪山寺往来颇多,我也经常去那里献舞……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实在失礼,令人惭愧。”

    “可、可是……”男人呢喃着,满脸血污的模样凄惨又可笑,“你不是一直在……一直在暗示我吗?你那样看着他……他又毁了保护你的行尸们,我只能……我才会……”

    “可我从来没有说过,要你杀了他这种话。”阴魔终于看向他,微微一笑,“对吧?”

    “……”

    哑口无言。

    无论是谁,都无法回答阴魔的问题。

    中年男子的气息渐渐微弱了下去,他圆睁着眼睛,带着不甘而又怨恨的神情,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如果那时候一起跟上去就好了。

    他不无绝望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