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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章一物降一物

    铁匠替洛醺解围,有个熟人的感情因素在,却因为洛醺的直言相告动了恶念,他了解沈稼辚的为人,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横竖一死莫若一搏,卖了洛醺赚笔大的,然后离开北平,不信天大地大人海茫茫沈稼辚能找到自己。

    打定主意,不漏声色道:“我和稼辚是生死弟兄,他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他的命,他说杀我就像他说想我,都不可信,你看这天都晌午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洛醺眉毛一挑,瞥了他一眼,他对自己一个人出现在街上不问原因,甚至不问沈稼辚为何要杀他,却说请自己吃饭,这有点奇怪,主要是有个前提在,他把自己迷翻了还送去沈稼辚房里,无论什么原因都是没安好心。

    “好啊。”洛醺假意答应,心里还有些犹豫,刚刚答应了沈稼轩不胡闹不多管闲事,这样跟着铁匠走会不会再次被他迷翻,如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权衡一番,思量一番,跟着铁匠进了附近一家小馆子,铁匠非常绅士的让她点菜,还叫了一小坛酒。

    酒菜上来之后,铁匠亲自给洛醺斟满,洛醺一直在用心的观察他的动作,发现他袖子轻拂在递给自己的酒盏上,猜度他是不是又做了手脚。

    “妹子,我敬你,世道乱,过了今个不想明个,难得吃好喝好。”铁匠先干了满碗。

    洛醺把酒盏接过随即放下,道:“铁匠大哥,喝这杯酒之前我说几句话。”

    铁匠眼皮跳了跳,怕她提起撞见自己带那个姑娘回家,或者是把她送到沈稼辚房里之事。

    洛醺夹了块五花三层的肉给他,以此为话题:“稼辚说。你最喜欢吃这种肉,说你们俩是好兄弟一条命,说他除了你再无别的什么可信任的朋友,所以来了北平之后,他坚持要我们住在你家里。他还说你现在无事可做,当初你弃武还乡是为了父母高堂,如今二老都不在了。他想带你回去,他说他如今官运亨通,绝不会让你孤苦伶仃。”

    这些话沈稼辚没有说过,是洛醺的杜撰,她感觉铁匠这个人还没有坏到骨头里,刚刚他救了自己就是个例子,她救自己的时候根本无法预料沈稼辚或者沈稼轩或者鬼三有没有在附近。他这样做无异于冒险。所以。洛醺想挽救他。

    果然,铁匠夹菜的手抖了抖,不自然的笑笑:“稼辚,真这么说的?”他暗想假如洛醺说的是真,在沈稼辚身边自己做个小官,也比作这种拐卖人口的勾当好,当初为了糊口。一失足成千古恨,早有悔意,却无退路。

    洛醺点头:“他是这么说的,我叔,就是沈稼轩,他也说,我沈家在北平当然不值一提,但在我们县里,也算是首富,假如你不想跟着稼辚戎马倥偬,可以去我家里,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是沈家主母,我完全可以让你吃香喝辣,且受人尊敬。”

    铁匠咕咚灌下一口酒,呼吸都有些颤抖,多少年了,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关心自己,有些感动有些伤感,叹口气:“我,不配。”

    洛醺发现他表情的异样,他所谓的不配就变相承认了他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他破罐子破摔,蓦然想起一个人,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有个朋友,也是我的亲戚,他叫孙猴子,金水湾头号恶人,他风流成性,金水湾和金水湾附近的乡村很多女人都被他给祸祸了,我现在养着一个外人的孩子,是金水湾狗剩的儿子,狗剩一家就是因为这个孙猴子而弄得家破人亡,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铁匠不知洛醺讲孙猴子的故事为何意,附和道:“该千刀万剐。”

    洛醺嗯了声:“可是后来他成了我的朋友,觉得自己即使人非七尺,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纵使不能出生入死救国救民,也应该做点力所能及之事,这家伙正不含糊,一个人离开金水湾去了奉天,收养了很多孤儿和孤苦无依的老人,还解救了很多被坏人霸占的良家女子,慢慢替自己恕罪。”

    话到这里铁匠大概明白了洛醺的意图,她是在劝诫自己,握着酒盏没有吱声。

    洛醺继续:“你知道吗,他现在是稼辚的表妹夫,娶了个地主家的小姐,马上就要当爹了,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铁匠又灌下一碗酒,灌的有点急,酒水从嘴角淌出,他抹了把,苦笑着,说出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稼辚的脾气我了解,假如他知道我在干什么他不会饶恕我的。”

    一句话分成几段说完,有些艰难,然后手在桌子上当当的敲,这个举动让洛醺看出他内心的挣扎,有希望,也证明了鬼三的猜测没错,他果然在拐卖人口,这个时候必须给他信心,不然他非得继续坏下去,于是道:“他最怕谁?他又最听谁的?”

    铁匠想想:“他最怕沈家大爷,他最听你的,妹子你别生气,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洛醺摇头:“我不生气,因为你说的对,他粗鲁野蛮,但还有能辖制他的人,铁匠大哥,你还年轻,你应该有个正当的事做,娶妻生子,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哪怕去金水湾做个农夫,你也吃的踏实睡的安稳,你别忘记,你肩负着替你们家传宗接代的重任,你的儿女将来要以你为楷模,你好你坏都关系到你儿女将来的出路,你们家将来的出路。”

    洛醺说到这里,再不开口,盯着看铁匠的反应,见他仍旧在纠结,呵呵一笑端起酒盏,刚要去喝,铁匠一把夺下,道:“里面落进个小虫子,脏了别喝。”

    他说着把洛醺酒盏中的酒水倒在了地上,然后看洛醺笑了笑,这笑就充满阳光的感觉。

    洛醺终于放心的和他开始吃饭,然后一同回去家里,边走边聊,铁匠再不隐瞒,向洛醺坦白了一切,也征求洛醺的意见,自己该如何挽回过错。

    沈稼辚、沈稼轩和鬼三遍寻不到铁匠,先后回来铁匠家里,发现连洛醺都不见了,沈稼轩正埋怨鬼三,让他照顾洛醺他竟然独自跑去八大胡同。

    鬼三也后悔,当时不该听洛醺的话,重新出了大门想去找洛醺,却发现洛醺和铁匠有说有笑的回来,急忙转身去禀报沈家兄弟。

    听说铁匠回来了,沈稼辚拔出枪奔到院子里,沈稼轩紧随其后,想制止他怎奈这家伙动了肝火力气太大,看铁匠刚推开院子门他就扣动扳机,洛醺嗖的挡在铁匠面前,沈稼辚手腕一抬,啪!子弹射向半空,他瞪着牛眼珠子看洛醺心有余悸的吼:“你个二虎吧唧的玩意,你是铜墙铁壁咋地,用肉身挡子弹,不是我大哥怎么娶了你这个虎逼老娘们。”

    洛醺也怕,故作镇定道:“我知道你有准,不会伤到我。”

    沈稼辚抹着脑门上的冷汗:“准个屁,老子又不是神仙,娘的吓死我了,真把你伤着,我大哥不打死我你爹都能杀了我,滚开,这里没你什么事,老子和兄弟的账要单独算。”

    见洛醺为自己挡枪子,铁匠感动得热泪盈眶,又听沈稼辚仍旧称他为兄弟,突然推开洛醺来到沈稼辚面前:“要杀要剐你动手吧,我死在兄弟手里,死而无憾。”

    沈稼辚歪着脑袋想了想,这话怎么像自己说过,掉过手枪,用枪托砸在铁匠脑袋上,痛得铁匠呲牙咧嘴,还是硬挺着,未几血从脑袋上流下。

    沈稼辚又踹去一脚,力气大得竟然把铁匠踹飞,然后咚的摔在地上,他开口大骂:“老子把你当做生死弟兄,你却害老子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杀你怕脏了老子的手,从今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有洛醺的话垫底,比如沈稼辚想带自己去享福啦,比如好兄弟一条命啦,所以铁匠只以为沈稼辚这番话是气话,并不知道他真的想决绝,爬着来到沈稼辚面前,仰望他道:“稼辚,我那样做是有苦衷,但我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你给我个恕罪的机会,从今后兄弟这条命就是你的,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沈稼辚再次踢开他:“老子不要你的贱命,妈了巴子,你说你挺大个老爷们,站着撒尿主儿,就是去货栈扛麻包也不能做那种断子绝孙的事,老子瞧不起你这种人。”

    铁匠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和好,洛醺拽了拽沈稼轩的衣服,沈稼轩心领神会,冷眼旁观半天了,也知道该自己出面了,于是道:“稼辚,倘若铁匠兄弟不把我们当朋友,首先不会好酒好菜的招待我们,其次,他完全可以把我们在此的消息出卖给那些和我敌对之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假如你不认铁匠兄弟,那好,我认,我带他回金水湾,从今后可有人陪我喝酒聊天了。”

    沈稼辚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铁匠:“美的你,铁匠和我才是生死兄弟。”

    铁匠涕泪交流,其他人哈哈大笑。